《汉风烈：下篇 — 往事如烟 第六章：二 暴兵焚城》

“走了更始，来了赤眉，长安百姓们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反而是苦于赤眉之暴虐，都开始怀念更始刘玄了。附近地区郡县按惯例送来皇宫的贡献，往往在路上就被士兵们抢了个差不多。军纪大坏的他们对一般百姓和小官小吏也不放过，百姓防贼防匪一样提防着他们。”

|第六章·“火德尚赤，天下一统”|

二

刘盆子其人也是个前汉宗亲，算是城阳景王刘章的后代。

王莽新朝时期，刘盆子之父刘盟从祖上继承下来的封国没了，名分也没了，后来赤眉军路过，刘盆子和他的两个哥哥刘恭、刘茂一起投了军。

刘恭学过《尚书》，曾和樊崇等人一起受更始之封，成了式侯，后又拜为侍中。樊崇等人后来呼啸而去，刘恭则留了下来。

刘盆子和另一个兄长刘茂则还是赤眉军的人，隶属于右校卒吏刘侠卿，主牧牛，号称牛吏，算是个放牛娃吧。

樊崇等人想要拥立刘氏后人为帝，自然要在军中广为搜求当年景王的后代，在七十多个候选人中，只有刘盆子兄弟和前西安侯刘孝算是血缘最近的。

于是就要抓阄，确定谁能当这个“上。。”。

之所以又冒出个上。。的名号，是因为樊崇等认为“古天子将兵称上。。”，于是准备好三个竹符放入签筒，一个写上名号，另两个是空的，众目睽睽，场面堂皇，刘盆子等三人依照年龄大小依次抽签，结果年龄最小的刘盆子最为幸运，最后抽签，却中了头彩，以樊崇为首的诸将当即跪满一地，称臣叩头而拜。

时年十五岁的刘盆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头上没帽子，脚下没鞋袜，灰头土脸吓得都要哭啦。

他哥哥刘茂叮嘱他要保管好那个能证明他是“上。。”的竹符，谁知刘盆子已经将那东西连咬带掰，弄得不成样子后随手扔啦。

尽管皇上有点儿扶不起来的意思，但人家丞相、御史大夫、左右大司马都全着，也算是一方政权吧。

|放牛娃出身的刘盆子|

差不多与此同时，刘秀也登基称帝改元建号了。

由于刘秀自己就是读书人出身，加之身旁的文臣武将个个都算是有来历的，更主要的，是人家刘秀有上天符命箴言谶文，所以这边的仪式要比赤眉军那边少了点闹哄哄喜洋洋的民间色彩，多了些刻意为之的书卷气——如果不说是官气的话。

先要“燔燎告天”——既是受命于天，当然要对他老人家有所交代。

接下来还要“湮于六宗，望于群神”——水、火、雷、风、山、泽以及其他由此而派生出来的群神。

最后才是宣读“祝文”，无非是天地神灵如何授命于己，自己如何再三推辞，但天命难违，只好勉为其难云云。

本来只想当个执金吾的刘秀就这样又成了皇上，那一年他三十一岁。

他的年号叫了个建武。

比他早两个月登基称帝的巴蜀公孙述的年号叫了个“龙兴”。

一个要“建武”，一个要“龙兴”，龙腾虎斗势所难免。

|刘秀登基仪式/。。场景|

但吸引了当时各方视点焦点的却是正在中原中心地区斗的你死我活的更始与赤眉——

赤眉当时刚刚建政，面对已经因为有条件腐化而迅速腐化的更始政权，自有一番凌厉和锐气，再加上刘秀方面派遣的邓禹虎狼之师，更始政权可谓是顾此失彼，尤其是面对赤眉的进攻，更是连连败北。

先是李松、朱鲔迎战赤眉战，结果大败，死者三万余人；

接着是据守河东的王匡、张卬为邓禹所破，不得已逃回长安。

眼看形势越来越严峻，逃回长安的张卬与诸将商议一番后，进宫游说刘玄，中心意思是怎么着都比困守长安好。

正在长安温柔富贵乡中优哉乐哉的刘玄当然不肯答应，几个人只好讪讪而退。但并没有完全死心。刚好这时传来赤眉立刘盆子为帝的消息，刘玄又是一番调兵遣将，张卬等人于是又谋划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

利用立秋那天要有祭奠活动的机会，趁刘玄出宫之际，强行将他绑出长安。

结果是一场内讧之后，皇上不敌臣子，转而投奔自己的老丈人去啦。

事情还没有完，逃到新丰的刘玄怀疑屯驻当地的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乃同谋，将几人召来，先到的陈牧、成丹被杀，王匡脱逃后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为一处。

倒是李松忠心耿耿，与赵萌联手进攻王匡、张卬等人。连战月余，王匡等力不能敌，退出长安，刘玄卷土重来，迁往皇城长信宫。

退出长安城的王匡等人投降了赤眉军后，又转身引领着赤眉军攻打长安。

刘玄派出李松迎战。

结果李松大败，手下死伤两千多人不算，自己也成了俘虏。刚好李松的弟弟是长安城的城门校尉，赤眉就拿李松当了人质，威胁他弟弟说，不开城门就杀了你兄长！

长安城就这样王旗变幻换了主人。

更始帝刘玄见势不妙，单人独骑从厨城门逃走。

后边还有群妇人连声呼喊：陛下，当下谢城！

意思是王者离开王城，怎么着也得拜谢一下。

那刘玄也果真听话地滚鞍下马，草草拜谢一番又上马落荒而去。

刘盆子的人马让刘玄落荒而逃，刘盆子那个一直留在刘玄身边的哥哥刘恭闻讯后又再次追随而去。

他可以说是更始帝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当初听说弟弟刘盆子被赤眉立为皇帝，他急忙自动戴着刑具住进监狱，即是请罪，也有与刘盆子划清界限的意思。

这一次刘恭一直追到右辅都尉府衙门，才算撵上了旧日之主。

面对刘玄这块烫手的山芋，右辅都尉严本既不能留，更不敢放，思来想去，只好一边好吃好喝好招待，一边派兵严加护卫，把刘玄软禁了起来。

没多久，赤眉的招降书果然来了，说刘玄投降了还可以封为长沙王，过了二十天可就没这等好事啦！

于是刘玄就派刘恭去接洽投降事宜，赤眉派出的受降。。是谢禄。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曾经也耀武扬威称王称帝的刘玄裸露上身，跪拜在地，把皇帝的印信绶玺交给刘盆子，算是完成了一种仪式，然后就等着当自己的长沙王呢。

不料，投降仪式完成之后，赤眉军又变了卦，给刘玄定了死罪，并且立刻就要执行。刘恭和谢禄等人都为刘玄求情，却没有效果，无奈之下，刘恭追上被押解着要去砍头的刘玄，一边大声呼喊：

臣诚力极，请得先死！

刘恭真是急了，赤眉出尔反尔，尽管弟弟还是他们的皇上，但明显是傀儡一个，他除了拔剑自刎以明心志还能干什么？！

这下樊崇等人也急了，拦住刘恭，也赦免了刘玄，并封其为“畏威侯”。

刘恭并不甘心，你们先前说的可是要封“长沙王”的，于是又据理力争反复故请，反正是不让对方出尔反尔的意思。

结果也居然大功告成，刘玄真的又被改封为“长沙王”。

自此以后，刘玄更是对谢禄、刘恭等人寸步不离。

走了更始，来了赤眉，长安百姓们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反而是苦于赤眉之暴虐，都开始怀念更始刘玄了。

刚进了长安城，赤眉就大失人心江山不稳，张卬等人着急了，告诉谢禄说，局势不稳，有许多带兵的军官都想要抢走刘玄，当成自己手里的王牌。万一真要让他们得逞，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啦。

于是谢禄让士兵以放马为名将刘玄带到郊外，把他活活勒死。

刘玄的尸首让刘恭藏了起来，后来刘秀命令大司徒邓禹将其安葬于霸陵。

说完更始刘玄，让我们再来看看赤眉一伙的行径和嘴脸吧。

刘盆子住在长乐宫，那里好像成了将领们大呼小叫邀功请赏的中心，一言不合，即争言欢呼，拔剑击柱，人脑子能打出狗脑子来。

附近地区郡县按惯例送来皇宫的贡献，往往在路上就被士兵们抢了个差不多。军纪大坏的他们对一般百姓和小官小吏也不放过，导致百姓像防贼防匪一样提防着他们。

如此内外皆乱，他们自己的头面人物也看不下去了。

那次，樊崇等人于腊日举办设乐大会，目的就是要整顿整顿，规定几条纪律，尤其是君臣之礼。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也还中规中矩像模像样，刘盆子端坐正殿，中黄门持兵在后，公卿大臣排列整齐，坐于大殿两旁。

各人面前的酒爵都已斟满，欲喝未喝之时，其中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拿出刻刀毛笔，准备当场在竹简上写一篇贺词献给皇上，其余不识字的家伙以为这是个邀宠献媚的好机会，纷纷起身来到那人旁边，七嘴八舌地央求把自己大名也一并列上。

场面因此大乱，大司农杨音忍不住拔剑大骂：

你们怎么都像乡下农夫一般粗鄙不堪？今天是什么日子，能让你们如此造次？儿戏也不过不如此，真正该杀该死！

有那不服的，当场就和杨音对骂起来。

光动嘴不过瘾，有人干脆就上手了。殿内一乱，殿外值勤站岗的卫士们也一拥而入，抢酒抢肉，饕餮而食。

最后的结果是，一场大典变成一场有死有伤抢酒抢肉的格斗，直到卫尉诸葛稚带着大批兵士赶来，棍棒刀剑乱飞乱舞，才总算将纷乱不已的场面弹压下去。

本来就是个傀儡，更何况手下又是这样非兵非匪又兵又匪的一群，刘盆子的日子可想而知，日夜涕泣，终日与一群黄门太监厮混一处，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

刘恭是个聪明人，眼见赤眉这般阵势，知道赤眉的日子必定长不了，为了避祸，暗中教给弟弟刘盆子一套说辞，让他一有合适的机会，就把那套印信绶玺交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是正月初一的新年朝会，刘恭先说话了：诸位大恩大德，立我兄弟为帝，我们感激不已。但盆子即位以来，天下日乱，不足以相成，希望大家能更求贤知，允许盆子退为庶人。

樊崇等人急忙道谢说，这不怪皇上，全是我们的错。

刘恭再次请求，却遭人抢白：这等大事，也是你该管的？

刘恭不说话了，丢给刘盆子一个眼色。

刘盆子按着兄长教的开始连哭带说，大意是现在有了皇帝，还和过去一样，甚至连官民贡献的物品也敢抢，天下人没有不怨恨我们的，求求你们，让我下台吧。只要能谢罪天下，你们杀了我都行……

与会的数百官员都有些可怜自己的皇上，在樊崇的带领下，纷纷离座叩头，连称都是我们有负陛下，以后我们一定改，一定！

然后不容分说，硬将刘盆子刚交出的印信绶玺重新塞给他，也就是依然拥护他当皇上的意思。

果然，朝会之后，赤眉军纪大好，领兵将帅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

但好景不长，这种局面只维持了二十来天，因贪恋财物，又忍不住纵兵大掠。将长安城劫掠一空之后，又借口城中粮尽，带着抢来的大批金银珍宝，一把大火点燃皇宫，然后鼓噪而出，一路向西而去。

曾经是声威赫赫所向披靡的赤眉军就这样在经历了一个极其极其短暂的辉煌之后，紧接着就大步流星走向了万劫不复的穷途末路……

赤眉军，西汉末年持续最久的农民武装之一。

赤眉军于天凤5年（公元18年）在莒（今山东莒县）起事，首领为琅琊人樊崇，以泰山山区一带为根据地，与。。军对抗。几年之间发展到数万人，其中主要由农民组成，大多不识字，因此以口头传令为主。组织包括地位最高的三老、其次有从事、卒史等名称，大多延用汉朝乡官的名称。

随著赤眉军的发展，在地皇3年（公元22年）王莽派出其子王匡、廉丹率约十万。。进攻赤眉军，惨遭挫败，赤眉军发展到十万人以上，势力扩及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各地。

公元23年，更始皇帝刘玄已即位并攻入长安，赤眉军先是愿意降于更始，但双方随即再度开战，公元25年赤眉军兵分两路，由樊崇和徐宣分别率领，进攻关中，并拥立汉宗室刘盆子为帝，徐宣任丞相，樊崇因为识字，任御史大夫。同时更始军内部产生内争，将领王匡投奔赤眉军，随即赤眉军攻入长安，杀死刘玄。

赤眉军入长安时，因常年的战乱已导致当地残破，赤眉军只能四处找寻粮食，搜寻劫掠。随后被刘秀派将领冯异击败，遇大雪损失惨重，赤眉军遂决定离开关中，公元27年在崤底（今河南渑池县礼庄寨）再被冯异打败，樊崇投降，最后被杀。